父親的遺物：一塊假銀元 作者:梁振聲 今天是2

哨兵觀察

父親的遺物：一塊假銀元
作者:梁振聲

今天是2021年的國慶節(jié)，農(nóng)歷八月25，是父親兩周年的祭日。如此算來，父母離開我們已經(jīng)有兩年多了，兩位老人是相差百十天相繼而去的。離開我們后，位于黃河八路渤海10路松鶴湖小區(qū)的房子就一直空著，兄弟幾個再也沒有去過那間傷心之地。
今年的八月十五中秋節(jié)前夕，已在青島定居的大哥回到濱州，兄弟幾個合計把房子賣了吧，免得觸景生情，心里總是留著一絲悲涼。就派我去拾掇一下房間的遺物。來到老人的門前，那塊“光榮之家”的金色牌子還在閃閃發(fā)光。睹物思情，眼淚又控制不住往外噴涌。
在父母臥室里唯一一個可以落鎖的衣柜抽屜里，保留著父親的一些抗美援朝的紀念章，奇怪的是里面竟然發(fā)現(xiàn)了一塊銀元。這令我忽然想起40多年前的一段往事。父親留著這塊銀元，其中必有原因。父親是抗美援朝的老兵。1975年轉(zhuǎn)業(yè)到地方，分配到惠民地區(qū)一個叫小營的地方，也就是現(xiàn)在的濱州高新區(qū)。在小營外貿(mào)冷藏廠任基建維修科長。家里兄弟四個，就大哥在遼寧海城當兵。家里兄弟多，需要消費的地方也多，就靠父親一個人的工資生活。老人一輩子脾氣倔強，正氣凜然的，從來不貪不沾公家的一點便宜。記得我上初中時，看到家中有一本公用信箋，上面寫著一排紅字：“山東省惠民地區(qū)外貿(mào)小營冷藏廠公用箋”幾個字。正好缺演算本，就順手放進自己的書包上學去了。哪曾想，這件事很快被父親知道了，對我大聲訓(xùn)斥一通：“這是公家的東西，是你用的嗎？馬上給我掏出來。以后不是自己的東西不要拿，聽到?jīng)]有？”從那以后，只要是公家的東西，我是從來不敢沾邊的。
八十年代小營冷藏廠主要是做外貿(mào)生意，形勢好得不得了。出口海貨有大對蝦、螃蟹、毛蛤蜊等，蔬菜有綠菜花、速凍菠菜、芋頭丸子等。肉類就更多了，什么雞、鴨、鵝，牛、羊，甚至還出口過麻雀。經(jīng)營最持久、最暢銷的莫過于家兔了。  據(jù)當時國家外貿(mào)出口商品的小冊子介紹，兔子肉不同于牛羊，是少有的保健肉，在國際市場上享有盛名，被稱之為“葷中之素”、“美容肉”、“百味肉”。兔肉富含大腦和其他器官發(fā)育不可缺少的卵磷脂，有健腦益智的功效。經(jīng)常食用可保護血管壁，阻止血栓形成，對高血壓、冠心病、糖尿病患者有益處，并增強體質(zhì)，健美肌肉，它還能保護皮膚細胞活性，還可以維護皮膚彈性。靠山吃山靠水吃水。那時企業(yè)管理非常松，在單位上班的鄰居都經(jīng)常會蹭點好吃的東西回來，什么大蝦啊、兔子肝、兔子肉啊應(yīng)有盡有。父親人老實本分，沾公家便宜他是非常鄙視的。那時父親收入少得可憐，不是逢年過節(jié)，我們是撈不著吃魚吃肉的。好在1987年大哥復(fù)員了，在地區(qū)公安處參加了工作，工資每月交給父母一部分補貼家用，多少可以緩解家里的窘迫境況。父親當時50多歲，一米八幾的個子，身體非常結(jié)實。兄弟幾個又都是長身體的年齡，尤其愛吃肉，可是人多開銷也大，總買肉吃顯然不現(xiàn)實。父親就和飼養(yǎng)兔子的人要了幾只剛生下的小兔崽子，抱回來用小米湯、雞蛋黃喂養(yǎng)，誰知還真都養(yǎng)活了，一個沒死。“這個東西繁殖快，一個月一窩。多的時候可以一胎生十幾個呢。”父親沾沾自喜，好像我們馬上就可以吃到兔肉了。隨著精心喂養(yǎng)，父親養(yǎng)兔子的知識也日積月累大有進步。
我家住在小營冷藏廠宿舍區(qū)最東南角的一樓，院子大大的。父親在院子里除了種些個葡萄、無花果、絲瓜、扁豆、辣椒之類的果蔬，剩余的地方都用廢棄的紅磚建成了兔子圈。上面養(yǎng)兔子，下面養(yǎng)雞，立體養(yǎng)殖。據(jù)他說，這樣不僅不浪費飼料，兔子落在籠子下面那些經(jīng)過尿液打濕“殘羹剩飯”，雞吃了還不得雞瘟呢。這些只是他老人家的一面之詞，不知是真是假。但是，父親養(yǎng)了好多年的兔子和雞，真的沒有聽說生過得過雞瘟什么的。兔子繁殖得也異常迅速；最多時，成年兔子達200多只，像一家小型的肉兔飼養(yǎng)場。這么多的兔子，喂養(yǎng)是個大問題。兔子嘴小，可是整天不閑著，每天需要大量的飼料投入。好在小營這個地方，當時周邊基本都是農(nóng)田，主要農(nóng)作物是水稻。當年的小營水稻是非常聞名的，號稱貢米。秋天稻米歸倉時，205國道兩邊到處都是賣大米的，南來北往的車輛，尤其是天津、北京的司機到了小營都會停車下馬捎帶一些。廣闊的田野到處都是兔子愛吃的野菜。父親每天早晨4點多就起床，騎著大金鹿就到農(nóng)村的地里忙活開了。到七點多返回一定是滿載而歸，大包小包盛滿了薺薺菜、曲曲菜、婆婆丁、豬耳朵菜等兔子、雞喜歡吃的野菜，一點不耽誤上班。有一天，父親早晨出去拔菜，很快就折回來了。我那時也醒了，隱隱約約聽到父親在外屋和母親說，碰到一個農(nóng)民急等錢救老母親，得趕快拿點錢。那時年紀小，根本不關(guān)心這些。父親走后，母親小聲對我說：“你爸爸碰到個人，說家里老娘得了重病，老輩存了些銀元，就想便宜賣了。救人要緊，這不，你爸把這個月的工資全拿走了?！焙芸欤赣H就匆匆忙忙回來了。神色慌張地把一袋用編織袋包著的東西放到床底下，飯也沒吃就急急忙忙上班去了。我非常好奇，伸手從編制袋里摸出了一塊上面有袁世凱頭像的“袁大頭”，憑直覺這銀元好像有年頭了，上面還有淡綠色的銹跡。用兩指夾著使勁一吹，放在耳邊馬上就可以聽到非常悅耳的金屬聲。每個禮拜天，大哥都會從相距30里的黃河北段的北鎮(zhèn)回小營看望父母。又逢禮拜天，大哥回來了，母親把大哥扯到屋里，將父親買銀元的過程講了。只聽大哥急切地說，你們可能上當了。他把銀元從床底下拖出來，隨手在里面拿出幾塊往地面上使勁一摔，只聽得“啪”的一聲，銀元立刻四分五裂?！罢娴你y元是不會摔碎的。現(xiàn)在，我們公安處收審所就抓到好幾個河北籍的騙子，就是用這樣的銀元，他們專騙老年人?，F(xiàn)在社會很復(fù)雜，你們怎么可以這樣輕信陌生人呢？”父親下班回來后，一聽大哥說銀元是假的，臉上紅一陣白一陣，半天說不出話來。老實人從來沒有干過這樣的窩囊事。稍事片刻，他壓低聲音和大哥商量，把那些假銀元都交給公安局吧，不要再流通到社會坑害別人了。晚上吃過飯，父親把我們兄弟幾個都叫院子里，開了個家庭會議?！拔页錾胨酪惠呑樱瑸榱吮＜倚l(wèi)國與敵人殊死搏斗，都沒有碰到這樣窩囊的事情。這次卻栽到了魚水情深的農(nóng)民手里。本來是想幫一下這個老鄉(xiāng)，沒想到他竟然是個騙子，把好事辦成了壞事。一是我心太軟，二是我貪了小便宜。從此以后，大家不要再提這件事了，更不能對外張揚，太丟人了。我引以為戒，今后堅決不能再隨便聽信外人的話了。大家以后遇到類似的事情也多在腦子里打幾個問號，免得像我一樣助紂為虐。”銀元都被大哥拿去處理了?？赡苁菫榱司炎约海赣H留了一塊假銀元和抗美援朝軍功章放在一起。看來，他是想每時每刻提醒自己，不要忘了艱苦奮斗的革命傳統(tǒng)，保持心明眼亮，任何時候都不要動了心念貪圖便宜吧。
父親在赴朝前留影

父親住院時，母親來探望，手牽手深情凝望

收到抗戰(zhàn)勝利七十周年紀念章時，父親高興的瞇起了眼睛

離休前的老父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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哨兵觀察

雪圃 發(fā)表于 2021-10-4 10:52
老人坦坦蕩蕩，光明磊落，是一名真正的共產(chǎn)黨員。

說的極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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雪圃

老人坦坦蕩蕩，光明磊落，是一名真正的共產(chǎn)黨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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社會底層的吶喊

給老人點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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