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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一個地方呆久了,就會暗生情愫。有再來一次故地重游的沖動。這種想法始終在腦海里縈繞,揮之不去。
寸灘,一個不起眼的小鎮(zhèn),一塊彈丸之地。位置偏僻,交通滯后。距重慶主城區(qū)約七十華里,驅(qū)車前往,仍需一個小時左右。它不顯山不露水,我想,用前不著村后不著店來形容,再合適不過了。這里沒有驚天動地的故事,更沒有轟轟烈烈的大事件,實在沒有大書特書之處??赡苡腥藭尞?,為什么會對一個寂寂無名的小地方如此執(zhí)念?
上世紀九十年代,正是汽摩行業(yè)名聲鵲起,蓬勃發(fā)展的際遇期。重慶因其獨特的地形,山高路不平爬坡上坎。摩托成了人們?nèi)粘3鲂斜匦韫ぞ?。精明的商人,從中嗅到了商機,紛紛揭竿而起。他們抱團取火,修路搭橋建廠房。聲勢浩大熱火朝天。一時之間,整個山村都沸騰了。一個個工廠如雨后春筍遍地開花,一座座大大小小的廠房拔地而起。
我所在的廠區(qū),依山而建。往前是著名的寸灘大橋,它是連接兩岸的交通樞紐。往來行人不多,半天也看不到一個人影。橋頭是三岔口,橋下就是寸灘老街。它沿江而長緩緩伸展開來。街道上商鋪林立,行人徐徐。嘈雜的聲音不絕于耳。頗有鄉(xiāng)村小鎮(zhèn)煙花氣息,人們過著一種不緊不慢的生活節(jié)奏。印象里最深有一家錄像館,每天晚上門庭若市座無虛席。怎奈囊中羞澀,自己只能眼巴巴地遠遠望著。巷尾有一歌舞廳,那會舞廳還是稀罕物。萬萬沒想到,在如此隔絕的鄉(xiāng)野之地,還有它的容身之所。但見形形色色人等,濃妝艷抹、穿著時髦,進進出出。年少無知的我,總覺得去那種場合都不是好人,避而遠之,唯恐沾上晦氣。
工廠規(guī)模不大,男男女女有十來個。都說男女搭配干活不累,大家也默默奉行著這樣的信條。老板是個心直口快之人,說話做事雷厲風行,是個多面手。當初憑一己之力,把一個瀕臨倒閉的工廠從懸崖邊拉了回來。每提及此事,仍心有余悸。雖然他嘴上輕描淡寫,明眼人都看得出來。個中艱辛是無法想象的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,困難的時候,急得咬牙跺腳。老板一頭扎進廠子,吃喝拉撒睡都在廠里。功夫不負有心人,慢慢地工廠終于有了起色。我們打心里佩服他。老板娘卻不待見,尖酸刻薄,對員工不冷不熱。說話也陰陽怪氣,整天耷拉著臉,像別人借她稻米還她糠。就這樣,夫妻倆“一正一邪”,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;男主內(nèi)女主外分工明確,共同打理著這個不大不小的廠。
進門拐角處,有一巴掌大的地,美其名曰值班室,也有叫傳達室的。平時也就接接電話,取個報紙之類的。在我看來,廠里上上下下也沒幾個人,掰掰手指頭都數(shù)得過來,實在是形同虛設(shè)可有可無??撮T的是位老頭,性情比較古板,忒擰。也不知是何緣故跟老板攀上了關(guān)系,謀得這么個一官半職的差事。仗著自己有后臺,狐假虎威,有點倚老賣老。比起老板娘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,他們不愧是“一路人”。不過老頭對我倒還算客氣,每次碰到都樂呵呵的。
宿舍很寬敞,四五個人住一起綽綽有余。就是設(shè)施簡陋,略顯寒酸。有床鋪若干,木板已不知蹤影,只剩下一具軀殼。大家七手八腳找來些木板,搭巴搭巴勉強兌付。地面沒有處理凹凸不平的,拾輟拾輟,好歹有一個能夠遮風避雨的窩。最棘手是沒有衛(wèi)生間,上廁所成了老大難問題。都說人有三急,白天還問題不大。到了晚上,四周一片漆黑。有時候躲在角落里就地解決,女人們就比較麻煩,宿舍到廁所這段路成了她們揮之不去的噩夢。三步并做兩步走,只恨自己沒多長一雙翅膀。男女宿舍只一墻之隔。都說隔墻有耳,經(jīng)常傳來女人們放肆的笑聲。女人的世界充滿著神秘和未知,好在大家相安無事。
每天除了上下班,幾乎無事可做。車間,宿舍,食堂三點一線,來回穿梭。廠里僅有的一臺電視機,成了所有人眼中的香餑餑。成了茶余飯后的消遣。如果哪天電視消極罷工,大家就跟丟了魂似的六神無主。隔壁有一家制鞋廠。平時大家經(jīng)常串門,互通有無??臻e時候一起下棋,切磋技藝。廠里有兩位高手,每次只要他們出場,看的人總是圍得里三層外三層。斗得天昏地暗,殺的難解難分。老板偶爾興致來了也殺上一盤,但是水平要稍遜一籌,不到幾個回合便敗下陣來。他又不肯認輸老是悔棋,軟磨硬泡如此再三。與工作中那個意氣風發(fā)老板實在是大相徑庭,讓人大跌眼鏡。工友也很識趣,時不時地手下留情,讓一招半式。老板贏了,臉上笑開了花。
那個年代,娛樂活動少之又少。大家總是窮盡一切,挖空心思自娛自樂。除了逛街,江邊是大家經(jīng)常光顧的地方。這里有山有水,風景如畫。眼前是一眼望不到邊的長江,水流湍急,礁石密布?;鞚岬慕疂L滾翻騰,形成一個個巨大的漩渦。時不時有一輛艘輪船拉著低沉的鳴笛聲,形單影只從江面緩緩通過。岸邊一堆堆亂石,被江水沖刷棱角磨得圓滑。天空放晴的時候,一個人走在江邊,踩著軟綿綿的沙子。沐浴著陽光,呼吸著新鮮空氣,好不愜意!用樹枝在沙灘上寫呀劃呀。漲潮的時候,江水漫過沙灘。一陣浪花撲打過來,字跡已隨著濤濤江水一點點消散,一切都歸于平靜。
不經(jīng)意地翻開地圖,這還是原來熟悉的那個寸灘嗎?低矮的平房土墻早已尋不到蹤影,取而代之的是一幢幢高樓大廈,一排排洋樓別墅顯得格外要眼。四通八達的公路,縱橫交錯的高架橋。寸灘的發(fā)展不可同日而語。寸灘人做夢都沒有想到,也不敢想。寸灘有改頭換面的一天。于我而言,這些都不再重要。那些人,那些事。仿佛就在昨天。。。。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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